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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不止的非洲之角——亲历我驻索马里人员紧急大撤离
郭靖安          
发表时间:2012-12-29 15:38 来源:国际网
自1990年底索马里爆发内战以来,索国内战火四起,民生凋敝,国际社会屡次进行调解但总无实质性进展。目前,我国虽仍然与索马里过渡政府保持外交关系,但我驻索使馆一直处于关闭状态。曾任我国驻索马里使馆政务参赞的郭靖安先生,现在想起当时爆发战乱,我人员从索撤离之情景,仍然记忆犹新。

索马里地处非洲之角,扼守欧、亚、非三大洲咽喉要道亚丁湾,它兼有非洲和阿拉伯思想文化传统,战略地位极为重要,从来都是世界列强觊觎之地。自1991年以来,战乱不止,海盗猖獗,基地恐怖组织突起,对地区乃至世界和平稳定、经贸交流都产生严重影响。

部族军阀武装割据

索马里是个贫穷的“畜牧业国家”,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至1990年索内战全面爆发前,国内生产总值约为10亿美元,其中农牧业约占65%,工业只占9%,服务业约占26%。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是150美元(1991年),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是-1.6%(1990年)。经济落后,人民生活苦不堪言,社会治安恶化。一般政府雇员的月工资仅够一周的消费,其余时间靠亲友接济。为了生活,军队、警察甚至总统卫队都变卖枪支武器,从街头小贩手里也可买到手枪,所以,武器在民间广为散落,真可谓是“全民皆兵”。

索马里又是个笃信伊斯兰教的部族林立的社会。索马里人分为萨马莱和萨布两大族系,其中萨马莱族占全国人口的80%以上,下分达鲁德、哈维耶、伊萨克和迪尔四大部族;萨布族系分为迪吉尔和拉汉文两大部族。每个部族按血缘远近又可分若干支系即氏族,每个氏族又分若干家族。每个部族各自聚居在索马里不同的地区。索马里人部族的这种“血缘性”和“地区性”使其具有明显的排他性,即把本部族甚至本部族中某一氏族、家族的利益看得高于一切,排斥和无视其他部族或氏族、家族的利益。这种部族观念或部族主义是索马里社会的一种重要的意识形态,在索马里现代社会政治生活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一些以部族或部落为基础的武装力量相继出现。政变上台的西亚德总统为了本部族达鲁德人的利益,打击其他部族的人,任人唯亲。至1987年底,索马里的党、政、军、警等要害部门的重要职务全由他的亲戚和本部族的人担任。他所属的达鲁德族下的马列汉小部族,人口只有7万,但政府的部长职位有三分之一都被马列汉人占据。这使本来根深蒂固的部族矛盾和世仇日益激化,终于在1988年5月爆发内战。1991年1月部族武装攻入首都摩加迪沙,西亚德政权被推翻,但部族势力为了争夺国家权力又大打出手,使索马里长期陷入“一国多主”的“战国时代”。

自1991年西亚德政权被推翻后,索马里一直处于军阀武装割据,国家四分五裂的无政府状态。国内各派势力打打停停,经过不断的分化组合,逐渐形成索马里兰、邦特兰、拉汉文兰和摩加迪沙派别四分天下的格局。国际社会曾13次调解都无果而终。

猖獗的索马里海盗

西亚德政府倒台后,军阀混战,武装割据,全国陷入无政府状态,来自欧洲和亚洲的外国船只开始在索马里海域非法捕鱼以及倾倒有毒的工业废弃物。它们有先进的捕捞设备,使当地渔民“望洋兴叹”,生计全被毁了,没法养家糊口;倾倒的有毒垃圾使人和牲畜得病甚至死亡。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末,当地渔民和民兵组织成立了一些名为“索马里海岸警卫队”和“国家志愿者海岸警卫队”等组织,以驱赶或扣押来自韩国、意大利、西班牙、泰国等国家的船只。这些维权群体看到扣押这些外国船只竟如此容易,于是在21世纪10年里开始变性为海盗。在绝望的国际国内背景下,索马里海盗的队伍不断壮大,一些军人和武装势力也加入进来,装备也更加先进,行动范围也开始扩大。随着他们开始获得赎金,以及积累经验,便开始购买快艇,追踪装置以及威力更强大的武器。这些武器装备在这个内战正酣的国家不难得到。海盗们索要的赎金也越来越高,从每只船50万美元到200万美元不等。仅在2008年就获得赎金大约3000万美元。抢一艘船分到个人手里达上千美元。海盗们将部分赎金用于购买更好的装备和船只,将很多钱花在过奢华的生活上,娶漂亮女人,建富丽堂皇的别墅,购买高级轿车,他们成了这个非洲之角国家的新贵。在海盗们的“老巢”索马里东北部濒临亚丁湾的邦特兰地区出现了一些蓬勃发展的新兴城镇。饱受内战之苦,生活极度贫困的年轻人,看到同龄人过着如此富裕的生活,也纷纷加入到海盗的行列,如今海盗已成为获取暴利的最有吸引力的“职业”和一大“产业”。因劫船索要赎金而大发横财的索马里海盗,居然开始“股份制经营”,据报道,在索马里海盗的大本营哈拉尔代雷有一个特殊的“股份交易所”,“上市”的公司名义上都是“海运公司”,实际所从事的都是海盗活动。由于“上市公司”前景“一片光明”,已吸引了许多外国金融家,包括许多流亡外国的索马里富豪的投资兴趣。部族军阀也同海盗势力相勾结,从海盗那里获得资金支持。在索马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苦涩的玩笑:军阀们只得到海上抢外国人,因为陆地上他们自己的人民已经没有什么可抢的了。海盗集团同反政府武装势力也相互勾结,海盗们获得高额赎金一部分被伊斯兰激进组织控制,用于在国内发动袭击;另有很大部分赎金用来贿赂当地官员。

几年来,索马里海盗劫持的船只已达数百艘,获得的收入达数十亿美元,他们用这些钱购买武器和招募新人,他们的装备越来越先进,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大,甚至远达距索马里2000多英里(约合3219公里)的斯里兰卡海域作案。

显然,索马里海盗问题的根源不在海上,而是在索马里国内,只有从根本上解决索马里的战乱问题,实现和平统一才能铲除海盗滋生、蔓延的土壤。

基地恐怖组织兴风作浪

在索马里长期战乱不止,国内处于无政府状态之下,基地恐怖组织乘机兴起,并日趋活跃,为索马里又增添乱局。“伊斯兰党”和“伊斯兰青年党”是索马里两大宗教极端组织。青年党武装已经占据索马里南部和中部的大片土地,寻求在索马里实行严格的伊斯兰统治,在首都摩加迪沙也不断进行恐怖袭击。去年,在中国援建的国家大剧院举行的一个仪式上,一名年轻女性引爆身上捆绑的爆炸物,导致该国奥委会主席和足协主席身亡,临时政府总理和7名部长幸免于难。在摩加迪沙政府控制区内的一家酒店,青年党武装分子实施自杀式爆炸袭击,造成至少32人丧生,其中包括6名索过渡议会议员。与此同时,连续两天政府军与反政府武装在首都交火,造成至少45人丧生,近150人受伤。青年党武装分子逼近总统府区域,目标是占领总统府。非盟部队制止了武装分子的前进,保护了政府官邸的周边地区。2004年成立的索马里过渡政府无力有效控制全国,在首都摩加迪沙的控制范围仅限于总统府,机场和港口等战略要地。非洲联盟驻索马里维和部队被迫直接卷入与基地组织的战斗。4300多名非盟维和部队也主要负责保障这些战略要地的安全。为此,有的非盟国家遭到报复,例如,由于乌干达政府增派非盟驻索马里维和部队,“青年党”便在乌干达首都坎帕拉发动恐怖爆炸袭击。2008年,美国政府将青年党列为外国恐怖组织,出资增强索马里软弱的安全部队,悬赏700万美元,征集索马里青年党7名关键头目的所在位置,欲派无人机杀害,而索马里叛军也反过来悬赏10头骆驼捉拿奥巴马。

青年党已正式加入基地组织和在北非日趋活跃的恐怖组织“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组织”。基地组织领导人艾曼·扎瓦希里一再通过视频鼓励索马里武装分子坚持战斗,敦促青年党武装分子不要被美国无人机的袭击所吓倒。

中国驻索人员大撤离

中索关系源远流长。远在公元8世纪盛唐时期,中国与索马里即进行间接贸易,到了宋代则由间接贸易发展成直接贸易。明代郑和船队7下西洋,其中先后4次抵达东非海岸,直接访问了摩加迪沙等地,迄今为止,当年郑和船队停靠的港口仍在,在索马里中部海岸地区,还有“郑和村”,居住着郑和船队船员的后裔。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60年6月26日索马里地区(英属索马里)宣布独立,周恩来总理和陈毅外长均发电祝贺并予以承认;7月1日,索马里南区(意属索马里)宣告独立,并与北区合并成立索马里共和国,周总理和陈外长又分别电贺并予承认;1960年12月14日,中索正式建立外交关系。1970年和1971年,索马里同其他友好国家共同向联合国提出恢复新中国合法席位的提案,直至1990年索内战爆发前,两国友好合作关系顺利发展。索马里不同时期的国家总统、总理、外长等主要领导人都先后访问过中国。中国周恩来总理、李先念主席和多位副总理及政协副主席等也都先后访问过索马里。两国开展广泛的经济关系和经济合作,对索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主要的援建项目有国家剧场、哈格萨供水工程、卷烟厂、贝纳迪尔医院、体育场、贝莱特温至布劳公路、巴格温和费诺力农场以及水电站等。中国多家企业先后在索开展承建工程和劳务合作,两国的双边贸易额大幅增加。

两国在文化、卫生、教育等方面的交往与合作也颇为密切。1991年以前,中索文化交流活跃,团组互访不断,中国曾派体育教练赴索执教。中索先后于1963年和1983年签署了文化合作协定。两国在卫生领域的合作始于1965年,同年,中国首批10名医疗队员赴索工作。1991年索内战爆发时,中方在索医疗人员共19人。中国还向索提供奖学金名额,为索培养人才。

1990年底,索马里内战爆发,反政府武装攻入首都,摩加迪沙战火纷飞,我驻索人员处于极度危险之中,医疗队驻地遭抢,中资机构集居地经参处大院成了更大的战场,驻索各机构纷纷告急。这时空运已经中断,从陆上撤离也已不可能,在此危急情况下,祖国命航行在太平洋上的两艘载满货物的巨型货轮竞相赶往索首都撤离我驻索人员,其中一艘先期到达,我驻索使馆、医疗队、援索专家和中资机构人员在首都摩加迪沙的112人在索政府武装护送下登船离索安全撤到邻国肯尼亚。

当晚,战事更趋激烈,败逃的政府军、如狼似虎的反政府武装和浑水摸鱼的歹徒,先后闯入使馆,抢走了使馆的所有车辆、食品和物资,他们之间相遇时就在使馆院内交火。接着就向留守人员办公和居住的主楼发动攻击,妄图冲入。这时我留守组人员的处境极度危险,眼前最紧要的是保住国家机密和留守组同志人身安全。于是大家一齐动手销毁使馆的文件和资料,不留片纸只字;楼顶上的天线一度被炮火震坏,同国内中断了联络,同志们冒着生命危险在子弹横飞中修复了天线,但这时又不得不销毁通讯密码、联络设备和工具。接着用军用电台向南方农场喊话,请在农场组织准备撤离专家的经参处二秘王粤带地方武装赶来营救。但王粤带来的警察在首都门户受阻,不允许进城,王粤又冒着炮火赶到民兵总部,在索朋友帮助下,率民兵把我们救出。到了南方农场,战事已向这里发展,我们连夜组织动员,在索朋友大力帮助下,140多人的大车队安全抵达基斯马尤港,雇大型渔轮登上停泊在4海哩外公海上的从肯尼亚返回援救的万吨轮,安全抵达肯尼亚。

中国驻索使馆、援索专家和中资机构人员被迫撤离后,因索战乱不断,迄今未返回,但两国仍保持外交关系。

索马里内战爆发后,中国一贯支持并积极推动索和平进程,并于2003年—2007年担任联合国安理会索问题协调员。在索过渡联邦政府成立后,中国政府即予承认,并于2005年12月28日接受过渡联邦政府委派的驻华大使。自1992年起,中国政府和红十字会每年都会向索灾民捐赠一定数额的药品和物资。2007年8月,中国驻肯尼亚大使赴索马里首都摩加迪沙出席索马里全国和解大会并访问索马里。

索两届过渡政府成立后均高度重视对华关系,多次重申一个中国立场,愿进一步加强与中国政府的联系,发展与中国的合作。

(作者曾任中国驻索马里使馆政务参赞,曾任中国驻加纳大使)

责任编辑:赵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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