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沙特交通与物流服务大臣萨利赫宣布，将在首都利雅得正在扩建的萨勒曼国王国际机场内，建设一个面积为四平方公里的沙特—中国特别经济区，重点发展制造、物流和贸易产业，旨在为入驻企业提供一站式服务。该项目的提出是中沙经贸关系迅速发展、提质升级的写照，或将为双方经济合作注入新动能。

经贸关系实现双重扩展

自1990年建交以来，中沙经贸关系实现双重扩展，2022年贸易总额已突破1000亿美元。

一是从石油到非油。石油是中沙经贸合作的压舱石，两国在该领域高度互补。沙特长期是中国第一或第二大原油进口来源国，近五年，中国自沙特进口原油量年均超8000万吨，占中国进口总量的比重在16%上下浮动。迄今，原油在两国贸易额中的比重仍超五成，油价是影响两国贸易总额的最主要因素。中国需要沙特保证石油供应安全，沙特也需抓牢中国市场，确保“需求安全”。

两国非油合作也在迅速推进。沙特是中国重要的光伏出口市场之一，中企参与了沙特国内多个大型光伏电站的开发建设。工程承包也是中沙非油合作的重要方面，截至2022年，中国在沙累计完成承包工程营业额超过800亿美元。2023年，中国向沙特出口的汽车和相关产品总值达41.2亿美元，在中国对沙出口中占比近10%。同年，中国访沙公民人数超过十万，沙方已提出到2030年要吸引500万中国游客的目标。

二是从贸易到投资。中沙投资合作起步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始于本世纪初沙特启动对华投资。2004年起，沙特国家石油公司（沙特阿美）等大型企业与中企合资，在福建、天津等地兴建炼化项目。这些投资的逻辑主要是“市场换石油”：中国向沙特开放市场，锁定来自沙特的石油供应；第二阶段大约是从2008年金融危机后到2016年，其间中企对沙特的投资逐步增加，两国在能源领域的合作继续深入。2012年，中国石化与沙特阿美签约，合资在沙特建设延布炼厂。这是迄今中国在沙最大投资项目，总投资超80亿美元；第三阶段则是从2016年至今。2016年，国家主席习近平对沙特进行首次国事访问，沙特也在当年启动“2030愿景”，中沙各领域双向投资开始明显增加。

在中国风投和资本市场，沙特阿美与沙特公共基金（系沙特主权财富基金）及其旗下基金也十分活跃，投资了从人工智能到电子竞技领域的众多中企。华为、阿里巴巴、腾讯等企业也纷纷到沙特投资兴业。2022年，习主席再次访沙后，两国接连达成宝钢投资十亿美元在沙建立钢板厂、沙特阿美收购吉利与雷诺合资企业10%股权和远景科技等中企赴沙生产光伏组件等重大投资项目。中企出现赴沙“淘金热”，沙特对华多笔投资还在中国资本市场上制造了“沙特概念股”。

然而，中沙经贸关系仍有大量潜力可挖。2022年3月，沙特王储穆罕默德表示，沙特在美投资已有8000亿美元，在华投资尽管增长迅速，仍不到1000亿美元。同年，沙特在美外商直接投资存量高达200亿美元，但在华存量仅为54亿美元。沙特正大力推行的“向东看”也并非仅针对中国。2016年，沙特主权财富基金就曾投资日本软银集团旗下的愿景基金450亿美元；2023年，沙特阿美在韩国总值70亿美元的炼化项目“沙欣”也已动工。

沙方迫切借力？

沙中特别经济区将由萨勒曼国王国际机场开发公司和国际投资机构易达资本共同建设。易达资本成立于2019年，得到了来自沙特主权财富基金和阿里巴巴的投资，是有中资背景、专注促进中沙跨境投资的机构。今年4月，易达资本创始人表示，正推进位于利雅得的沙中自贸区项目，希望能为到沙特发展的中企提供金融、跨境、清关、认证、税务、注册等一站式服务，并已为此筹备四年半。如今，沙中特别经济区终于启动，这折射出沙特更加迫切希望从深化对华合作中获得助力，实现下列经济发展目标。

首先是吸引更多外资。根据“2030愿景”规划，沙特2030年要吸引1000亿美元外国直接投资（FDI），占GDP比重达到5.7%。该国原本公布2023年吸引FDI约190亿美元，今年10月，沙特投资部宣布采用新计算方式，该数值被调整为260亿美元，这虽超过2021年沙特在国家投资战略中提出的220亿美元，但仅占GDP的2.4%，甚至低于“2030愿景”公布前的3.8%。此前，沙特启动“新未来城”（NEOM）等巨型项目，希望形成“以本国投资启动建设、吸引外资跟进、获得更多建设资金”的良性循环，但未能完全如愿。2023年后，沙特已压减部分项目规模并推延其工期。为实现2030年的FDI目标，沙特似乎正在调整思路，聚焦规模和进展均更可控的项目。

其次是助力机场发展。萨勒曼国王国际机场是沙特在2023年宣布的旗舰型国家基建项目，拟在现有哈立德国王机场的基础上大举扩建。建成后，其将成为地区物流枢纽和全球最大机场之一。据沙方规划，机场至2050年要接待1.85亿旅客，年货物吞吐量达350万吨。沙特在该机场附近建立综合保税区、成立新航空公司，均有促进机场发展的考虑。鉴于海湾地区已有阿联酋这样航港兼备的航空枢纽，沙特需借助沙中特别经济区，争取形成规模经济效益和示范效应，提升利雅得机场的竞争优势。

应有合理预期

沙中特别经济区尚处于发展初期，从已有公开信息看，该经济区具备成为双边经贸合作重要平台的优势。区位上，它位于沙特首都国际机场内部，相比位于该国西南部的中沙吉赞产业聚集区和东部达曼的中沙泰达产业园，其整体交通便捷度和政府关注度会更高。定位上，特别经济区的操盘方中有易达资本，市场化运作色彩较浓，在重点发展的产业上也没有搞“高大全”，与项目自身禀赋相对适配。未来，该经济区有望成为中企进入沙特及海湾地区的重要门户。

不过，人们对该经济区的作用也应有合理期待。沙特已建立多个产业园和经济特区，入驻企业理论上在税收征缴、外劳使用等方面享有慷慨的优惠政策，但这些政策能否真正落地还有待观察。迄今，外资在沙特投资仍主要集中在能源相关领域，在产业园中大获成功的制造业项目尚不多见。而且，沙方越是在政策和资金上有所倾斜，就越不会满足于外企仅来卖货，而是要对方推动产业落地。总之，沙中特别经济区是中沙经贸关系火热发展的见证，后续其能否成功还需双方的共同努力。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东经济与能源研究室主任，文章转自世界知识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