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0日，特朗普再度入主白宫，成为美国第47任总统。在就职演说中，特朗普特意点赞1897年至1901年在位的第25任总统威廉·麦金利，称“美国将恢复应有的地位……我们将把一座山的名字恢复为伟大总统威廉·麦金利的名字——麦金利山……麦金利总统通过关税和才智让我们的国家变得非常富有。他是天生的商人，为西奥多·罗斯福的许多伟大成就提供了资金，包括巴拿马运河”。在就任当天，特朗普还特意发布行政令，对麦金利的历史成就予以褒扬。麦金利是何许人也？进入第二个任期的特朗普为何拿他大作文章？

“关税之王”

麦金利出生于1843年，是共和党人，参加过美国内战，曾担任国会议员和俄亥俄州长，1897年起担任美国第25任总统，1901年遇刺身亡。他的政治生涯贯穿了美国的“镀金时代”（the Gilded Age）。在第二次工业革命等因素推动下，这个时期的美国实现了经济高速增长。麦金利担任总统之际，美国已是世界主要工业强国之一，并从大陆扩张走向海外扩张，成为一个拥有若干殖民地的帝国。

保护主义是麦金利最突出的政治标签。从19世纪60年代美国内战时期到20世纪20年代，共和党一直主张高关税政策，以支持国内工业，保护工人免受外国廉价劳工竞争。麦金利是这一主张的重要代言人，坚信关税对本国繁荣十分必要。1890年，作为国会众议院筹款委员会主席的麦金利主持了一项重要关税立法，将美国关税平均税率从38%提高到49.5%，史称“麦金利关税”。出任总统后，麦金利于1897年签署了“丁利关税法案”，将部分重要进口消费品的关税税率临时提高到52%。

从现有材料看，特朗普至少在第一任期就已注意到麦金利。2017年7月，特朗普在一次“每周演讲”中分别引用华盛顿、杰斐逊、林肯、西奥多·罗斯福、门罗、加菲尔德、麦金利和柯立芝等前总统的话，试图说明保护国内产业的重要性。2018年8月以后，特朗普开始特别关注麦金利，宣称要研究关税及其强大效用，就去研究麦金利和他的政府。2022年9月，特朗普在俄亥俄州的一次政治集会上说，麦金利是伟大总统和“关税之王”，自己是他的“粉丝”。

特朗普对麦金利的保护主义关税政策十分推崇，认为其不仅将美国工业化提升到新高度，还使美国积累了大量财富。特朗普经常引用的麦金利言论包括，“在不加保护的情况下开放市场，将摧毁美国劳工的尊严和独立”“我们应该而且必须首先照顾好自己的国家和产业”，以及“共和党的保护主义关税让美国大众的生活更加美好”等。

在特朗普看来，要“让美国再次伟大”，必须重拾保护主义，灵活运用关税手段。他认为，高关税将使美国国内产业和工人获得保护，促使外国企业赴美投资，助力美国制造业复兴，特别是重振关乎国家安全的钢、铝和汽车等工业，使美国成为“制造业超级大国”，同时，还将增强美国政府的财政实力。要知道，19世纪90年代美国尚未开征所得税，关税曾占美国联邦政府岁入的一半，而目前这一比例仅为2%。特朗普的考虑是，在国内减税甚至取消所得税，再通过关税弥补联邦政府财政收入的缺口。特朗普还认为，关税是个非常好用的施压工具，可以迫使别国走上谈判桌。他宣称，面临关税威胁，很多国家为了避免贸易战，愿在经贸甚至其他领域对美国做出让步。

特朗普对关税的弊端却“不屑一顾”。他多次强调，被后世所诟病的“1930年斯穆特—霍利关税法”出台时，大萧条已经发生。他也说，他在第一任期对中国等国商品加征关税后，美国物价保持基本稳定，证明“关税引发通胀”的说法站不住脚；就算加征关税的过程有些痛苦，代价也值得。

从“镀金时代”到“黄金时代”

2024年7月特朗普接受《彭博商业周刊》采访时称，尽管对麦金利进行过研究，但自己的所作所为并非基于对麦金利的崇拜。看起来，在关税问题上，麦金利之于特朗普，并非简单的学习和效仿对象，而更多是理念吻合的“精神伙伴”。

从其言论看，特朗普的世界观还包含着天定命运、开疆拓土等此前鲜为人知或未曾显现的元素。特朗普宣称，美国要再次成为一个“增长”的国家，不仅包括财富、城市，还有版图。这是过去一个多世纪以来首次有美国总统如此公开叫嚣领土扩张，而美国最近一次较大规模的扩张正是发生在麦金利时期。1898年美西战争后，美国吞并了菲律宾、波多黎各和关岛，并获得古巴部分海军设施的永久租借权，还兼并了夏威夷群岛。

特朗普认为，麦金利是美国历史上最被低估的总统，其功绩没有获得足够认可，因此，他上任当天即发布行政令要求将“德纳里山”重新命名为“麦金利山”。德纳里山海拔6193米，位于阿拉斯加山脉，系北美第一高峰，当地土著曾赋予它多个名称。1917年美国联邦政府将其命名为“麦金利山”。2015年，在阿拉斯加等州压力下，奥巴马政府将这座山更名为当地土著认可的“德纳里山”。当时，作为总统参选人的特朗普曾在社交媒体发文表达反对，并誓言把名字改回来。2017年特朗普首次入主白宫后曾试图推动改名，但因遭阿拉斯加州国会议员反对而作罢。本次重返白宫后，特朗普终于如愿以偿。

在特朗普看来，他与麦金利还有若干相似之处，所谓“天生的商人”也是特朗普在内心给自己的定位。今年1月就职后不久，特朗普即向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发表视频演讲，称他本次当选是“过去129年来最重要的选举胜利”，刻意与麦金利在1896年的胜选相提并论。麦金利遇刺身亡这一事实，更让在2024年大选期间遭遇过暗杀的特朗普有种惺惺相惜之感。特朗普宣称，上帝留下他就是为了“让美国再次伟大”。在他心目中，美国上一次“伟大”究竟是什么时候？答案已然明了。特朗普在此次就职演说开篇即表示，“美国的黄金时代（the Golden Age）已经到来”，此言很显然对标的是麦金利一手营造的美国“镀金时代”，而且还希望有所超越。

历史是一面镜子，要获得正确的经验和教训并非易事。特朗普或许发现了美国的问题所在，但要解决问题，真正开启美国的“黄金时代”，可不是复制“镀金时代”一些做法那么简单的。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美国研究所副研究员，文章转自世界知识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