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8日,叙利亚过渡政府接管权力,但四个多月后,政治过渡仍困难重重。目前,叙转型面临三对重大矛盾,分别是:“沙解”内部温和派与激进派的矛盾、“沙解”与叙其他武装派别的矛盾、外部大国之间的矛盾。这三组矛盾至少有六个当事方,每三个当事方随意排列组合,几乎都能构成一个经典的“不可能三角”。近十年来,利比亚、也门、苏丹等多个中东国家都未能实现和平的政治过渡。过去四个月的实践显示,叙利亚可能也不会是例外。 |
2024年12月8日,以“沙姆解放组织”(“沙解”)为主导的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仅用12天时间就从伊德利卜攻进了首都大马士革,推翻了执政40多年的阿萨德政权。两日后,以穆罕默德·巴希尔为首的叙利亚过渡政府正式接管权力。时至今日,四个多月已经过去,叙政治过渡进程却仍困难重重,未取得实质性进展。叙转型面临三对重大矛盾,分别是:“沙解”内部温和派与激进派的矛盾、“沙解”与叙其他武装派别的矛盾、外部大国之间的矛盾。这三组矛盾至少有六个当事方,每三个当事方随意排列组合,几乎都能构成一个经典的“不可能三角”。 “沙解”脱胎于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其曾一度转投“基地”组织,最后宣布同恐怖主义割席。占领大马士革后,“沙解”领导人艾哈迈德·沙拉试图撇清同恐怖主义的一切关联,千方百计塑造其温和、包容和多元的形象,以团结国内各族人民和各军事派别,同时获得国际社会的承认。这是过渡政府是否能生存下去的前提条件。然而,“沙解”内部的激进派别及前来投靠的其他激进组织,却具有强烈的宗教、族群色彩,反对沙拉走妥协退让路线。受保守派、激进派掣肘,叙过渡政府往往是“打左灯向右转”,不论在过渡政府组成、国防部组建还是临时宪法制定上,都看不到温和、包容和多元的影子。这样的政策当然不可能团结叙国内其他武装派别,也难以获得国际社会承认。3月6日,叙西部地区拉塔基亚省和塔尔图斯省还爆发了阿拉维派武装分子与过渡政府军警及其支持者之间的武装冲突,导致上千平民死亡,叙重返内战的阴影若隐若现。拉沙若镇压“沙解”内部的激进派,则可能引起内讧,导致政府垮台;但若放任不管,则恐引起国内和国际社会更大的反弹,过渡政府也难以生存。于是,沙拉故技重施,在口头上表态将“严肃处理”,但在事实上却没有了下文。只要沙拉没有政治决心清理“沙解”内部的激进派,打击国内的一切恐怖主义,叙政治过渡就难以有实质性进展。 在叙国内,内战状态并未结束,过渡政府实际控制的领土只有1/3左右。“叙利亚国民军”虽同过渡政府合作,但仍控制着叙北部的部分领土,并保留着自己的军队。“叙利亚民主力量”控制着叙东部和北部大片地区,德鲁兹人武装主导着南部的苏韦达省,“南方作战室”下属地方武装则活跃在南部德拉省,极端组织“伊斯兰国”也控制了部分叙领土。过渡政府没有能力控制全国的领土和武装力量是其面临的最大隐患。据估计,“沙解”自身只有约两万名战士,同“沙解”合作的武装力量大约有八万人,但这些力量与“沙解”貌合神离,关键时刻指望不上。过渡政府一方面缺乏统一全国的军事实力,另一方面又缺乏统一全国的政治决断力。政治解决问题需作出政治妥协,但这又会引起“沙解”内部的反弹,并受到外部国家干预。因此,迄今为止叙过渡政府在整合国内各派力量上未取得实质进展。 外部力量的干预加剧了叙国内矛盾,无论过渡政府采取什么政策,都难以同时满足所有外部力量的要求。目前,美军驻扎在叙东北部,土耳其军队在北部,以色列军队在南部,俄罗斯军队在西部。叙过渡政府强烈呼吁,希望与各方和平相处,但各方在叙利益彼此矛盾,和平相处很难实现。土耳其支持“沙解”和“叙利亚国民军”,美国保护库尔德人,约旦对“南部作战室”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以色列则试图加强与德鲁兹人的关系。以色列想要一个虚弱、分裂的,没有伊朗影响的叙利亚;沙特想要一个稳定的叙利亚,但不想要政治伊斯兰主义;土耳其想要一个政治伊斯兰的、集中统一的叙利亚,但不要库尔德武装;伊朗则想要一个阿拉维人拥有独立武装的叙利亚。今年2月25日,叙召开首届“全国对话会议”,在土耳其的压力下,库尔德人被排除在会议之外;在以色列的阻挠下,德鲁兹人也未参加会议。有消息称,以色列正游说美国同意保持叙的弱势和分裂状态,允许俄保留其在叙军事基地,以对抗土日益增长的影响力。 近十年来,利比亚、也门、苏丹等多个中东国家都未能实现和平的政治过渡。过去四个月的实践显示,叙利亚可能也不会是一个例外。 (作者为宁夏大学中国阿拉伯国家研究院教授,文章转自世界知识期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