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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维:在法国你想麻雀变凤凰?!只有投胎这条路
发表时间:2017-02-07 16:35 来源:国际网
对于广大普通法国人来说,精英阶层依然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尤其在当今社会,社会不平等不断加深,各党派、工会起到的调停作用越来越弱,基层百姓和处在权力顶端精英的沟壑可能会变得越来越难以逾越。

事实上,每一次大动荡都会对社会秩序造成一定的冲击乃至削弱。一战后的法国,特别是德国都曾盛兴过反精英主义,而对精英的仇视亦是孕育民粹主义的温床。近年来,欧洲极右翼势力异军突起,美国大选特朗普获胜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民众反建制、反精英情绪。那么,今天的反精英“新”在哪里?法国人一向引以为豪的精英体系又出了什么问题?

封闭的小团体

今天的法国也不能避免世界范围内抵触精英情绪的高涨,相较其他国家,法国的情况更为特殊:这是一个一边不遗余力普及“平等”思想,另一边又将精英主义作为立国之本的国家。

精英本身并无问题,因为无论何时何地,总会有精英的存在。真正的问题在于精英阶层成了垄断权力的寡头集团。“我相信精英,前提是精英群体是开放、不断更新的。”现任法国教育部长贝勒卡森如是说。那么法国的精英群体是如何形成、如何变革、如何参与民主生活的呢?

法语里“精英”这个词来源于拉丁语“eligere”,原义为“萃取”、“选择”。空想社会主义圣西门和实证主义创始人奥古斯特·孔德赋予了“精英”一词的现代含义:一小部分人掌控着会影响到社会其他绝大部分人的政治经济决策权。“显而易见,第三共和国建立的是纯粹的精英制度,”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社会学研究员弗朗索瓦-泽维尔·迪杜埃解释道。这种旨在培养“共和贵族”的新制度,通过将学校世俗化、公立化、强制化等措施,实现优选人才管理国家的最终目的。这一理念也被世界上其他国家广泛接受。

直到上世纪30年代,“精英”仍是个褒义词。两次世界大战引发了对精英的批判,最具代表性的正是马克思主义。很有意思的是,反精英群体里不乏本身就是精英的人,如60年代著名知识分子让-保罗·萨特及路易·皮埃尔·阿尔都塞等。

和其他国家不同,精英体制在法国顽强地存活了下来。虽然法国人痛批精英,但如果要让他们消灭精英是万万不能的,相反,很多人挤破脑袋也要跻身精英阶层。无巧不成书,历朝历代都不缺选拔精英的考试。问题是,在法国,这种选拔在起跑线上就出了问题。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报告也显示法国的教育体制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有加大社会不平等的趋势。也许值得安慰的是,如果拿法国年轻一代和老一辈的收入作比较,又会发现法国社会阶层晋升比美国、英国和意大利都更容易一些。

可社会顶层却是另一种情况。法国特有的“大学校”(名牌大学)制度的初衷原本是给国家政治经济生活输送新鲜血液,如今却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导致社会板结的罪魁祸首。数据显示,法国CAC-40企业的高管大部分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其中仅巴黎综合理工学院、巴黎高等商学院和国家行政学院这三家的毕业生就占了45%,越大牌的学校毕业生就越抢手。

文化资本的传承

从理论上来说,量才录用的精英体制无可厚非。因为在平等的教育制度下,每个孩子成长为精英的机会也是平等的。然而事实远非如此。想要成功,除了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文化资本也不可或缺。

正如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所言,文化资本(无论是否被传承)对社会职业生涯的重要性绝不亚于智力因素。如果一个孩子从小就熟练掌握上流社会的礼仪、说话方式、着装“密码”、休闲运动,日后他必然会有更多出人头地的机会。而可悲的是这些软实力都是无法在学校里学到的。再比如,并不是所有家庭都有送孩子出国留学能力,而这恰巧又是说学外语的最佳途径。

不可否认,一些孩子早已输在了起跑线上。根据法国教育部2011年的数据,名牌大学预备班里超过半数的学生家长是高管或自由职业者(医生、建筑师、专利顾问、会计、工程师等)。这一指数在十年内变动不到1%,可见法国社会“龙生龙凤生凤”的模式毫无改变。

光有漂亮的分数和坚定的毅力是不足以成功的。巴黎九大的社会学讲师颇有怨言:“从硕士开始,学生在家里耳濡目染积累的文化底蕴变得越发重要。如若不改变录取模式,一个劲儿给大学施压扩招郊区生源并没有任何意义。”2001年巴黎政治学院为来自教育优先区(ZEP)的学生单独举办了入学考试,当时就引发了强烈抗议。如今,每年通过这种考试录取的学生有50-70%来自条件欠佳的家庭,但仅占每届录取总人数的10%。

被名牌大学录取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就全法范围来看,名牌大学毕业的,原生家庭条件欠佳的学生(巴黎政治学院除外)在就业方面尚未获得和其他学生同样的机会。如果说在学校里通过努力还可以缩小学习成绩上的差距,一旦进入就业市场,形势立刻变得更加残酷: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决定了学生是否能找到好实习。

虽然家庭条件欠佳的孩子确实是有机会进入名牌大学深造,但目前看来这种比例仍非常低。有经济实力的家庭用学区房帮助孩子进入好学校的做法让问题愈演愈烈。2009至2011年期间就读于国家行政学院的81个学生里,只有4人的家长是工人,另有13人的家长是普通雇员,仅占家长总数的12%。颇为讽刺的是,法国就业人口里超过一半都是工人或雇员。而在高等商学院里,仅有8%的学生是工人子女,这一数据在年年排名第一的巴黎高等商学院更低,仅为2.5%。对此,法国社会学者Franois Denord和Paul Lagneau-Ymonet在合著《强权合约》一书中一针见血:“在法国,出身基本决定了一个人是否有机会接触到权力。”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也很难做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精英族内婚制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精英集团内部联婚加重了该阶层的封闭性。2014年《法国社会学杂志》有文章指出:“由于选择的局限性,族内婚配的现象已越来越少,但名牌大学毕业生内部的联姻却越来越稳固。”

精英团体的面貌呈现出一种令人咋舌的长期稳定。学者对号称“精英荟萃”的Who's Who in France网站数据统计后得出结论:虽然精英圈子内部的女性人数有所增长、略微国际化,但总体来说仍是一个男性世界,更确切地说是白种老男人的世界。

截止到20世纪60年代末,政治、行政、经济人才比例尚能维持平衡。而从80年代起,当代精英集团阶层的结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高级经济人才,尤其是金融人才在集团内部的势力前所未有的强大。80年代是金融市场遭遇重大变革的时代,1986-1988年的私有化改革大大削弱了国家的影响力,欧洲市场一体化也成就了新自由主义,政治逐渐退居二线让位给经济。不难理解为何越来越多的国家行政学院毕业生宁愿放弃公务员高官身份去私企做高管。

“沆瀣一气”政商不分家

精英阶层的另一个特点是一旦坐到一定的位子,政商不分家。“政坛、商场上永远都是同一拨人”的现象屡见不鲜。政治哲学教授Catherine Colliot-Thélène认为强大的利益集团向政府施压,直接导致了国家对市场管制的放宽。《精英罪犯社会学——从白领犯罪到政治腐败》一书也指出,一旦政商结合便无法杜绝将经济犯罪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丑闻,某些人犯了罪还不自知,反而会居功自傲,认为自己对社会贡献大就能够置身法外,甚至将违法行为看成一种象征性的报酬。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克里斯蒂娜·拉加德于2016年12月在巴黎出庭受审,她被认定在处理“塔皮案”时存在疏忽。

然而上述变化仍局限于精英集团内部。对于广大普通法国人来说,这个阶层依然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尤其在当今社会,社会不平等不断加深,各党派、工会起到的调停作用越来越弱,基层百姓和处在权力顶端精英的沟壑可能会变得越来越难以逾越。20世纪初的意大利社会学家、经济学家维弗雷多·帕累托一语成谶:“精英阶层就像是未能与时俱进最终被时代淘汰的贵族阶级的坟墓。”

(作者为《欧洲时报》记者,文章转自观察者)

责任编辑: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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