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9月底到10月初的两周时间里，一系列事件让美国总统特朗普的连任竞选陷入尴尬。先是9月23日，他拒绝承诺如果输掉大选将和平权力交接；后是9月29日，他因在与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的首场辩论中频繁打断对方而遭广泛批评。10月2日凌晨，在助手霍普·希克斯确诊感染新冠病毒后不久，特朗普发推特承认自己和夫人梅拉尼娅检测结果呈阳性。可以说，进入10月，特朗普还没来得及制造“十月惊奇”，就先碰到了“十月尴尬”。拜登几乎是在“躺着”扩大民调领先优势。特朗普似乎大势已去，但仍努力保持“最后的倔强”。

急于挽回颓势

特朗普染疫之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民调支持率急剧下滑。根据RealClearPolitics的民调数据，10月上旬拜登相对于特朗普的全美民调领先优势升至9.7%，且在所有九个关键摇摆州都领先。Politico网站最近一篇分析文章推演，根据当前民调，拜登将在选举之夜稳得226张选举人票，撇开三个开票过程比较慢的关键州（威斯康星、密歇根、宾夕法尼亚），所需剩余44张选举人票将很有可能在佛罗里达州（29张）、俄亥俄州（18张）、北卡罗来纳州（15张）、亚利桑那州（11张）和艾奥瓦州（6张）之间的不同排列组合中产生，其中最关键的是要拿下佛州。

反观特朗普，他几乎没有可能在选举之夜获胜，如果不愿认输，就只能寄希望于：要么剩余的州开票过程正常平稳，且结果对他有利；要么使诈，对开票结果接近的州做文章，在11月3日到明年1月20日总统就职日这段时间里把局面搞乱，从而“火中取栗”。于是，对特朗普而言，在最后的倒计时里，他必须全力以赴缩小在摇摆州中与拜登的差距，从而为“火中取栗”制造条件，否则连搅乱局面的资本都没有。这也就是为何他在确诊感染仅三天后，就从沃尔特·里德国家军事医疗中心出院，急切地以“硬汉”形象回归。Axios网站报道称，特朗普要求他的竞选团队到11月3日前，“每天都让他在路上”。

出院后，特朗普确实几乎不间断地在选民面前露面。10月9日，他接受正同肺癌“抗争”的保守派意见领袖拉什·林堡长达两小时的电台专访，当晚又在《福克斯新闻》塔克·卡尔森的节目上接受所谓“医学评估”，夸口称自己“身体很棒”。10月10日，他站在白宫阳台上发表以“法律与秩序”为主题的演讲，并称“我现在感觉很好”。此后他开足马力，先后到佛罗里达、宾夕法尼亚、密歇根、北卡罗来纳等州举行竞选集会。期间的10月15日，原定于当天举行的第二场总统辩论被取消后，他和拜登又分别出席全国广播公司（NBC）和美国广播公司（ABC）举办的市民大会论坛，隔空较劲。随着大选日临近，在竞选的最后冲刺阶段，特朗普甚至每天要赶两到三场竞选集会。

他的集会选点有讲究，基本上放弃了关键州的郊区，因为他觉得在那里已经没什么选民可以再争取。某种程度上说，他是在复制他2016年的终局策略，即到他支持者最多的地方去，巩固住他四年前致胜的“关键盘”。此外不容忽视的一点是，他的竞选志愿者们还在挨家挨户地催票，这可能比拜登在竞选广告上“砸重金”更加接地气。

特朗普显然认为他在竞选活动中露面要比“困”在白宫西翼更能创造机会，即便赢不了也要拖住拜登的目的看起来已十分明确。他就像一头“困兽”，为了仅存的希望，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选举安全漏洞引联想

今年大选可能会迎来美国历史上最高的投票率，且大部分选民选择提前投票。根据“美国选举项目”网站对提前投票数据的追踪，截至当地时间10月30日，美国已提前投出选票8356万余张，相当于2016年大选投票总数的60.6%。由于提前投票将持续至11月1日，可以确定本次大选将成为美国历史上首次多数选票在投票日前投下的选举。值得一提的是，参与提前投票的民主党登记选民要远多于共和党，且绝大部分提前投票是通过邮寄投票的形式。受疫情影响，今年邮寄投票的规模将大过以往任何一届选举。《华盛顿邮报》对全美50个州的调查发现，84%的选民可能选择邮寄投票。多项民调显示，民主党选民选择邮寄投票的倾向性远大过共和党选民。

正因为此，特朗普对邮寄投票的“不信任”和抨击已众所周知，加上大规模的提前投票，选举安全成了特朗普此后若败选而不承认计票结果的理由。事实上，最近发生在重要关键州的几件事着实会令人产生联想。

首先，佐治亚州联邦法官艾米·托滕贝格10月11日否决了一些人士维护“投票完整性”的提议，他们要求该州在11月使用手工标记的纸质选票，而不是新的电子投票机。今年6月，该州总统初选现场就曾出现过部分投票机出问题无法开机，选民大排长龙的现象。佐治亚州是全美唯一使用“选票标记设备”（BMDs）触摸屏投票机的州。这种投票机打印带有非加密二维码的纸质选票，扫描仪可以读取。提出异议的人担心，二维码会被黑客篡改或操纵。也就是说，如果特朗普输掉了佐治亚州，他大可叫嚣选举安全性存疑、有外国操纵嫌疑，从而拒绝承认选举结果。

其次是俄亥俄州和宾夕法尼亚州相继出现选民收到错误邮寄选票的问题。10月9日，俄亥俄州富兰克林县选举委员会承认，该县近5万选民收到了错误的邮寄选票。10月14日，宾夕法尼亚州阿勒格尼县选举委员会官员称，该县错发了2.9万张邮寄选票给选民。虽然两县都已重发选票，但这些个案反映出的问题是，随着各州陆续拉开投票序幕，不排除会有更多州出现类似失误。

再次，美国最高法院近日以5票赞成、3票反对的结果阻止了威斯康星州延长接收缺席选票的最后期限。今年9月，地区法院法官裁定，只要缺席选票的邮戳是在大选投票日11月3日之前，那么该选票的最后接收期限可以延长到11月9日。这意味着这个关键州的计票结果出来至少要晚一个星期。要知道特朗普在多个场合频频威胁称，选票计数必须在大选当晚出结果，否则违法。可见最高法院的这项裁决站在了特朗普和共和党一边。

此外需看到，共和党似乎正在采取压制选民的措施，包括在得克萨斯、加利福尼亚等多个州，目的是减少民主党选票。一是加州共和党给假投票箱贴上“官方”的标签，试图骗取民主党选民的选票；二是得州共和党籍州长格雷格·阿伯特10月1日发布一项命令，将邮寄投票的地点限制为每个县一个(理由是选举安全考量)，这意味着该州人口最多且倾向于民主党的哈里斯县，必须关闭11个选票投递点；三是宾夕法尼亚州最高法院近日裁定，没有第二个保密信封的邮寄选票（或称为“裸票”）将被视为废票。这些手段一定程度上都有利于特朗普缩小与拜登在关键州的得票差距。

大选日前夕有何变数

最近，美国疫情秋季反弹势头迅猛，近40个州的新病例数在上升，且美国的新病例曲线达到了自今年8月以来的最高水平，一些关键摇摆州的新病例数也在上升。更夸张的是，白宫幕僚长马克·梅多斯近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不打算控制疫情”。照此发展，疫情显然会加剧民意反弹，并对特朗普选情造成影响。例如在威斯康星州，《华盛顿邮报》和美国广播公司的联合民调显示，拜登在该州的领先幅度已经扩大到惊人的17%，很大的原因是该州确证病例和死亡人数大幅上升，特朗普对疫情处理的弱点暴露无遗。

为了扭转疫情对特朗普的不利影响，他企图淡化威胁，采取口头上和行动上“双管齐下”的策略。口头上，他开始称新冠疫情是“假新闻媒体的阴谋”，一如既往地表示疫情将迎来“拐点”，转身又向支持者兜售“经济成就”，说他“创造了一个繁荣的经济，一旦新冠疫情过去，将比拜登做得更好”。行动上，据媒体报道，白宫日前已派驻两名官员进驻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目的是控制该机构发布的疫情信息。除了淡化威胁，他还向逐渐疏远他的老年选民抛“甜头”，他在10月16日宣布，将建立新的公私合作伙伴关系，为老年人免费提供可能的疫苗。

人们等待的“十月惊奇”并未上演。特朗普染疫被证明影响有限。保守派小报《纽约邮报》披露拜登之子亨特“通乌克兰”且私生活放荡的“硬盘门”事件，也因舆论关注的重点转移到推特和脸书对相关报道或网络信息的“审查”和“干预”上，至少在选前未掀起波澜。

那么“11月惊奇”是否会发生？绝大部分美国自由派媒体都认定，如果特朗普真的输掉大选，他会展示“终极愤怒”，包括号召暴力活动。例如，特朗普在9月29日的首场总统辩论上向极右翼组织“骄傲男孩”喊话，“后退一步，时刻做好准备”。此后，极右翼的反政府民兵组织“誓言守护者”扬言，如果特朗普输掉选举，他们可能会诉诸暴力。“武装冲突地点和事件数据项目工作组”（ACLED）和“民兵观察”(MilitiaWatch)10月28日联合发布的一份报告就警告称，宾夕法尼亚州、佐治亚州、密歇根州、威斯康星州和俄勒冈州在大选前后，特别是这些州的首府及周边县镇、中型城市和郊区，民兵活动增加的风险很高，其中也包括在投票站外恐吓选民。除了出现暴力活动的可能性外，美媒对特朗普败选后采取非常手段阻止拜登接权甚至到1月20日会有两位总统赶去参加就职仪式的“宪法危机”图景也多有议论。美国真会走到那一步吗？这恐怕是2020年大选给我们留下的真正悬念。

（作者为上海市美国问题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文章转自世界知识期刊）